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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港“洋”船(5)

文/沈凯新

拔    鱼

旧时到船上购买山地货,如荸荠、山芋、白菜等,均称为“拔”。可能是指船舱较深,货物均需拔至舱面甲板之故,咸称为“拔”。“拔”货购物,均以各行业特制的竹筹为单位。各行业在竹筹的上端,制成独特的形状标记并染上各种颜色,还用火漆烫成行业字号,以示区别,更防另行假冒。竹筹下端,就用火漆烫成数码,均用大写“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为记数,每1元为1筹;按质论价,每筹几斤。“拔”黄鱼,是福山港最闹猛的季节,盛况超过三月廿八的庙会。

先说发筹。发筹,实际上是指购买者先付款买筹。鱼行会根据各船报来的实捕舱位,预计出售实际的筹量。船方以卖鱼所得之筹,与渔行结算鱼款。断不能出现有筹而无鱼的现象。否则鱼行既要赔偿持筹无鱼者的损失,还要倒贴“洋船”损失费。新中国成立后,改筹为纸质票额。但实际效用等同于筹。

福山港上大弄口广场,历来是发筹的场所,可容纳几千人。广场西侧一长溜号房,充作发筹之用。对应各个号房,用木桩连结草绳相隔。然而“拔”黄鱼大军蜂涌而至。东起东乡十八镇,西至杨舍、十一圩港,南涉厢城水乡。波及邻近几个县区,影响之深远,无可比拟。只见“拔”鱼大军肩挑车载,马驮船驳,浩浩荡荡挤满了整个福山街、港。特别是港上,凡有空余屋舍,皆成临时客栈。各家各户都在接待亲友,为的是“拔”黄鱼。从铜坝桥到卵泡圩,从人头上看,全是草帽;从脚下看,全是草鞋;看腰间,挂满蓑衣。肩上扛着扁担、络绳、叉袋和麻袋。清一色的平民,清一色的穷人。为何如此摩肩接踵,以至水泄不通,成为民间老百姓的盛事呢?到底是什么原因,下文自有解析。

挤破了头,站酸了腰,总算买到了筹。但并不等于“拔”到了鱼。拿了筹码,到哪条船上去“拔”?哪条船上的掌秤者是谁?如何选择?这里面大有学问。如果能“拔”到质量上乘、斤量合算、称心如意的好黄鱼,这样一年有望合家欢喜,才是上上大吉。因为最好的鱼是“北洋”(黄海)的小黄鱼。这种小黄鱼个体呈金黄色,肉质鲜美。每筹才五斤,略为一般的则6--7斤。再次一等的7--8斤。最次在9—10斤左右。至于那些带有异味、甚至有臭味的,每筹在12斤开外。开舱观鱼色论定斤量的权限,全在掌秤者的嘴里。这时,船方会和掌秤者争论一番,甚至面红耳赤。更有盖舱不卖的情况出现。读者要问:同是出海捕的“北洋”黄鱼,差距会有如此之大呢?其实,原因很简单:全在老大身上。若是老大经验丰富,捕鱼水平一流,识得天文水情,追溯鱼群到位,那只需狠下两网,就能满舱。这样用时短,且收获又丰。他这里已经扬帆回港,别的船还在游荡。立即返航的鱼儿色泽新鲜,鱼肚还是鼓的。“拔”到这样的上乘黄鱼,放上几天都算得上是新鲜的。虽说每筹斤量上少一些,但普遍受人欢迎。若摊上个水平不怎么样的老大,下了好几网还总是逮个鱼群尾,平不了舱。返航吧,连这个航次的本还不够,只能在海上多飘几日,找机会再行下网。这样即使能勉强满舱。由于所网之鱼并不是一群的,个体大小不一虽不说,早捕上的已在舱里发臭,晚捕的则挤压在舱面。这样耽搁的时间长,鱼儿不新鲜,卖不起好价钱。只能每筹十几斤,换个本。待这些船回港,那首批回港的精明的船老大,早已补齐了食品、淡水和盐,再行出海捕鱼与大海搏斗了。这番出海将捕捞“南洋”黄鱼,“南洋”黄鱼比“北洋”黄鱼个儿大,但肉质不及“北洋”黄鱼。故而没有“北洋”黄鱼吃香。但鱼群大,渔汛也比较长,福山港的黄鱼,以此类黄鱼为甚。

等这两期小黄鱼上市后,最后收尾的是舟山渔场的大黄鱼。此类鱼算是最差的,最卖不起价钱。当时的人们对此最不稀罕,与现时的观念正好相反,倒了个儿。

到船上去秤鱼,才能算是真正的“拔”黄鱼。“拔”鱼的人,经过几昼夜的排队,忍饥挨饿买到了筹,已是元气大伤。紧接着又要经过一番打听奔波,确定船号。还要排队上船秤鱼,可谓雪上加霜。若等到白天时分上船,还算好。若要轮到夜间,虽然船上汽灯高悬,但船只与岸之间,仅靠挑板维系。夜里挑着担子在挑板上行走,没有真功夫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期间,同行者之间会交替休息。不然,那离水面五、六米深、长十几米的挑板,空身走过已属不易,更不用说再挑着百十斤的担子,真个是心惊肉跳。晴天还好说,碰到阴雨连绵,雨水夹带着鱼筐里滴漏出来的鱼卤粘液,腥臭不说,挑板在脚下那个滑,真的是象沾了油。一不小心,连人带担子一齐跌入水中,也不是一个、两个。“拔”黄鱼之艰辛,可见一斑。

“拔”鱼者到了船上,待渔民将鱼从舱底装入竹筐,用滑轮吊到甲板上。付上筹后,由鱼行掌秤者秤鱼。秤鱼又全凭掌秤者的喜好,见是熟人、亲眷、朋友,或为之说尽好话,敬上烟者,则秤头高挑,甚至往外一酹,多个十几斤。否则,就……精明的人这时会退过一旁,另寻机会再秤。但老实人居多,也不会察言观色,更无力退出另寻别法。心想排了半天队,只要是鱼就秤吧。当然轮到秤时,是好鱼是巧意;轮到是发臭的,也没有办法。当然也有舱底是臭鱼,轮到自己时正好售完。新舱开盖却是金黄呈亮的好鱼。个中利弊也须凭几分运气。

福山当地的人,“拔”黄鱼轻松得多。这里有许多借巧之处,不消笔者在此多言。

当时的物质条件,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十里八乡“拔”黄鱼的,绝大多数是穷人、平民百姓。他们将鱼除尽内脏,洗净后将双尾相系,晾晒在竹竿或绳上。待晒干后,放入容器内,洒上黄酒去腥,密封。考究一些的,将鱼干放入黄酒甏里,捣实。再倒入黄酒、香料,用竹笋壳封口、扎实结。再用湿黄泥糊口,使之密封。然后滚动酒甏,让料酒均匀地附着在鱼干上。一个月后,取出即可清蒸,清香扑鼻、鲜美可口。随取随食,一直可以吃到来年的渔汛也不会变质。这既是经济实惠的平常百姓的家常菜,也是拿得出手的、待客的席面菜。故而人们不辞辛劳,远涉几十里来福山“拔”黄鱼。

写到这里,我想聪明的读者已找到了上述疑问的答案了。这也是老百姓们年年期盼的“苦”与“乐”。

整个农历四月,福山港就是在浓烈的鱼腥味中,街道在成万双草鞋夹杂着雨水、鱼卤的践踏下度过。鱼汛过后,天空晴朗。鱼卤晒干后点点白色的结晶,仿佛在告诉人们:“拔”黄鱼的艰与辛、喜和乐,就像这荧光剔透的晶体,永远留在老百姓的心间。福山塘水,潮起潮落又似乎在向人们诉说,“拔”黄鱼的故事,就象这涛声,年复一年……

(海虞镇文学协会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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