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范里程
又一年春来到，到处开始吆喝刀鱼。
去年说可能要保护起来，今年没见动静，于是有资格吃的，又开始一张张图片发出来。
这个资格，一个是指价格，那当然是贵的。还有一个，是指本事，刀鱼刺多，能吃得有滋有味，肉都抿掉，干干净净一根根小鱼刺却吐出来，那是真本事。
像我就没本事，连肉带骨头放嘴里抿半天，出来还是一团，太浪费。所以要我自己花钱，干脆不吃。
吃别人的么，嘿嘿，毕竟不心疼。
刀鱼鲜美，自身品质很重要。什么湖刀海刀，鱼目混珠，没尝过江刀的人也分不出来，反正是刀鱼，这个名字就代表了美味，所以必须美味，牛皮吹起来，要的不是口舌享受，而是心里被仰慕的满足。
还有，就是怎么做了。
一般刀鱼都是清蒸，好似天生丽质的少女，出街亦不需过多的修饰，只需要一点盐，清汤挂面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天然鲜甜。不过苏锡常一带，红烧似乎适合任何一种食材，所以红烧刀鱼倒也蛮流行，透过那一道浓油赤酱的脂粉，还是能窥见一点自身的眉目如画。但这里，终究还是要考验化妆的恰到好处。
无论红烧清蒸，下边都要垫草头，江北叫秧草。据说是为了在鱼刺卡喉咙时候拿来帮忙往下卷刺的。现代医学当然很明确说了这种方法不可取，但也许是最初没想到的，刀鱼鲜美的汤汁渗出在盘子里，再裹到草头上，很多人会觉得草头比刀鱼还要好吃呢！
其实我也深有同感，因为草头没骨头，能够大口咀嚼，自然比吞吞吐吐的鱼肉要过瘾许多。
怕鱼刺的，不止我一人。而且想来是自古皆有，所以才会有厨师挖空心思，想出脱骨刀鱼球，刀鱼馄饨之类的做法来，让不敢涉足刀鱼的客人也有机会尝一尝。
但实际上，有些食物的原味是唯一靠谱的吃法，任何一种再加工都属于亵渎，譬如榴莲，譬如大闸蟹，譬如刀鱼。且不说拿来做鱼丸和馄饨的刀鱼是不是新鲜，就算是顶新鲜品质顶好的刀鱼，经这么一捣鼓，也是感受不到鱼肉本身的细腻，清甜，娇羞，丁香笑吐，眉梢含春。最多也就是跟别人吹牛皮时候能够说得一句“我吃的可是刀鱼”罢了。
最最可笑，是把刀鱼骨头也炸一炸，端上桌来。此事好有一比，就好像一个吝啬的人请裁缝做件最高级最贵的衣裳，却连剪下来的边角料也要一片一片攒好了裹回家做抹布用。
好了，既然不接受再加工的便利，又受不了原汁原味的麻烦，那自然就只好是退避三舍，省了这个钱吧。幸亏是经历过刀鱼也不那么贵的年代，多多少少尝过，所以，倒也没了馋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