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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花事(一)

金曾豪

立秋

多年前,我从浙江莫干山挖了几个彼岸花的根茎种在前院的角落。这花年年叶发,叶枯死无踪后又突然在原地窜出许多一尺左右的嫩茎,不久,茎的顶端开出一朵花来,粉红,形如删过的菊花。这花就这么怪,叶和花永不相见,如隔阴阳之界,所以名叫彼岸花。我写过一个短篇小说就叫《鬼谷野梵花》,里头就写了这种怪怪的花。江南人不肯叫彼岸花的,含糊地称作“夜饭花”故意和另一种夜饭花混淆。“野梵花”是我的杜撰,为的就是和另一种夜饭花区别。“野”是说它的特立独行,“梵”是说它的宗教意味。

前院在去冬加铺了一层新土。这些土质地不好,遇水就烂,一干就僵硬。大概就为这个,今年叶是见了,枯后却终不见花的出现。

处暑

春天,女儿从她朋友处移来一棵缸荷。养了一个多月,这荷起先还发了几片叶,后来就萎了,细看水中有蚊子的幼虫,袅袅地令人生气,就把荷放弃了。

在常熟,看荷可去尚湖荷香洲,更可去曾赵园的“荷花世界”。

荷会用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来展示她们从豆蔻少女到丰腴少妇的美丽年华。是的,你是无法不把荷花当作女性的,面对荷塘,你就觉得正有一群洛浦女神,素服淡妆,踏波而来。

天下美丽的事物,大多只一方面或几方面漂亮。比如孔雀,一开屏,后面就不好看。只有荷花不这样,它们的美是全方位的,连在水中的倒影都是美轮美奂。(顺便想到,小提琴也是这样绝对的美着的。)荷就以美丽无瑕的身姿在整个夏天里亭亭然站成一片清香益远、仪态万方的风景。

赏荷还是清晨最好。经过一夜的露水滋养,粉色的荷花特别精神。那些平举的荷叶还捧着些大大小小的水珠,微风起时水珠就活活地滚动。但愿水珠不要失落,心里便有些担忧。白居易一生酷爱白莲,在庐山写下 《咏东林寺白莲》诗:

东林北塘水,湛湛见底清;

中生白芙蓉,菡萏三百茎。

白日发光彩,清飚散芳馨。

泄香银囊破,泻露玉盘倾。

古人讲究,称含苞未放的花为菡萏,盛开的花则称芙蕖。现代人粗糙,最多知道荷的一个别名:芙蓉。毛泽东的诗中有“芙蓉国里尽朝晖”。荷花的别名很多,从字面看,每一个都很美:芙蓉、芙蕖、菡萏、水目、水芝、水华、泽芝、玉环……

关于荷的古诗词太多了。我最喜欢宋人周邦彦的一句词:“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清新美丽,动态可掬。

荷花已开到全盛,花瓣捧着的莲蓬呈带有红晕的明黄色。莲蓬被橘黄的花蕊拥簇着。三只嘤嘤的小蜂就在这茸茸的花蕊中拱来拱去地忙碌。这个画面给人的印象不只是美,还有干净,干净到一时想不出怎么来描写。能用婴儿的眼球来比喻吗?

曾赵园夜晚不开门,要知道夜晚的荷塘是怎样的,就只能去读朱自清的《荷塘月色》。缺了颜色,夜晚的荷塘之美大概主要是靠嗅觉和听觉来体会的吧?“暗香浮动月黄昏”写的就是荷塘吗?

看牡丹要赶早,富贵人家的衰败是令人沮丧的。荷不一样,荷的一生在美丽之后还是美丽,不过是美得品类不同。秋天,荷是残了,但残荷自有沉郁的美。“留得残荷听雨声”,有萧萧的雨就更美。到了冬天,水面上只剩下了荷的叶柄,有的直立着,有的已被风霜折断,枝茎遒劲而嶙峋,极像王铎狂草的线条,萧瑟孤迥。这些直立或者弯曲欹斜的叶柄无一类同,而且皆被水面复写成倒影。这一幅荷塘冬景,无悲无喜,无牵无挂,是火气尽消后的沉静,是渐老渐熟后的平淡,是冥合天地的真实。呀,这不是文豪晚年老辣的文笔吗!

端详一枝一枝的荷,是赏荷,要赏“曾赵园的荷”,你得把曾赵园的景致纳入画框。要从总体赏曾赵园的荷,清风明月阁是最佳视点。

“湘妃雨后来池看,碧玉盘中弄水晶。”但,我看,夏日的荷塘还是请风来入画的好。荷叶正反面颜色不同,还因朝向的不同而显出各样的颜色。这样,你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阵风从荷塘走过的全过程。有时是“风生水起”,有时是“风起于青萍之末”。响应着清风走过的那一枝一枝的荷,是何等的快乐呢!这么看着,你就没法不快乐起来。

白露

妻培育的兰花开花了,不容易。妻曾几次就如何养兰请教花鸟市场的花农。得到的真经有四句:春不出,夏不日,秋不干,冬不湿。意思是:春天不能把兰花拿出屋去,夏天不能曝晒,秋天别让兰花太干,冬天不能让兰花太湿。

一代代文人对兰花的赞美够多了,再加一句不点新意的赞美已是很难,就不加了。对兰的美誉中就数“君子”一词印象最深。牡丹是杨贵妃一类华丽的贵妇形象,菊花是李清照一类清瘦的才女形象,蔷薇是沈从文笔下《边城》女子的山野少女形象,而兰花给人的总体印象真就是骨子里有一点清高的君子形象。为什么有这种印象呢?久久默对院中这两盆兰花,心里一直在想这个为什么。

几乎所有的花朵都会和相衬它的叶子在形态和颜色上尽量形成对比。一反常态,兰花的花瓣很节制,和叶片相似,而颜色也和叶片取同一个倾向。如果叶是绿色,那花的颜色也就是在绿色中极节制地加了一点点黄而已。花香也是幽幽的,淡淡的,还若有若无。这种谦谦的含蓄还真有君子的品性呢。兰的幽香让人感到诧异——一朵花怎么会这么高明,能让自己散发出如此曼妙的气味,那么清澈、宁静,好像把所有的后果都预料到了。

兰花是国画家们常“写”的花。画兰不说“画”,说“写”。看画家写兰,或兼毫或鼠须,一笔就是一叶,就是临池草书的那份舒展和优雅。画花时常要换一支笔的,走笔也慢了下来。画兰的花朵似乎用工笔更宜。写兰如书法,叶是大草,花是行草。行草相兼,耐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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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浦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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