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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里乡路缓缓归

王茵芬

从小镇车站到老家,这段路,并不长,大约三里,沿着最近几年修成的水泥大道步行,只需二十分钟左右,其间,要穿过两个村庄。冬日暖阳下,适合一个人的慢行,让思维延伸进记忆的皱褶里。

冬季的乡野显得空旷,天高地远,如果把它看作一幅画,应该属于素描,一座座村庄散落在上面,村庄里有弯弯的小河,一栋栋楼房,各种树木……每个村子被一片浅浅的绿环绕,这些绿,是已出土长苗的冬小麦。这时,一只大鸟拍动着有力的翅膀飞过,越飞越高,在蓝天上像一朵云,我的心被它牵引,轻如羽毛。

不远处土埂上长着一棵不知名的小树,尚有三两片黄叶在阳光里抖动,像小蝴蝶停在枝条上,给寂寥的画面增添了灵动感。那会儿,每天经过这些草木,只有在春天到来被萌发的嫩芽吸引而惊喜万分,其他时间里忽略它们的抽枝长叶,至于开花的野草,大多时候是回过头突然发现的。

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很难得。一棵树有一棵树的风姿,一蓬草有一蓬草的活法,一条河有一条河的历史,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故事。

当走进姚家村时,看到村东河岸上站着几个人,他们在指挥清淤河道。到了近处,发现有个中年男子似曾相识。他姓陆,名文林,听我父亲提起过,现在是村党委书记,老百姓都夸他是个好书记。他童年时因长得瘦小,又灵活调皮,小名叫小鹿,长大成人后,身材挺拔,有梧桐树一般的气势和风致。

小鹿也认出了我,走上来说,多年不见了,今天回家看望父母吧。他笑容淳朴,举止显得老成持重,神色有点腼腆。我问,今天是星期天,你还上班?“基层工作永远做不完,时间不够用。”才四十几岁的他已两鬓斑白,额头出现皱纹,可想而知,这基层工作的繁杂,多么费心劳神。

我向河对岸走去,原本的石板桥早已拆掉,修造成一座小巧的水泥桥。记得桥头靠北的石驳岸边有一长溜古旧的青砖平房,印象最深的是那半开的几扇木格子窗,风起,发出吱嘎声音,屋里住着一个白发阿婆,满月般的脸上,透着温润慈祥的光泽。她在窗户里头做针线活,看见我们小跑着在石板桥上嬉戏,常停下手中的活,站到窗口喊:“乖囡,慢点走,当心啊。”遇到雨天,她抱了家里的稻柴铺在石块上。后来听大人们讲起,才知道阿婆的丈夫是个老中医,是外乡人,姓席,所以大家都叫她席师母。只是当我上学经过这里,从没看见过老医生,感到好奇。长大后才知道当年老医生因为出身富农家庭,被扣上“富农分子”帽子,经常被批斗,或游街,他不堪承受屈辱,上吊自杀了。可阿婆逆来顺受,蕙心纨质,没有流露一丝怨愤之色。而他们唯一的女儿小梅去外面读书后,杳无音信,直到八十年代末,阿婆病重,才回来,陪母亲走完最后的人生路。此后,她又离开故乡。渐渐地,老房子因漫长岁月的侵蚀,破败,衰落。

前几年的一个寒冬走过这里,只见断墙残壁,枯草成堆,成了废墟。倒是那棵老腊梅树,开满鹅黄的花朵,记得小时候曾征得阿婆同意,在树上折过花枝。

没想到眼前的此地一片亮堂,几间黑瓦白墙的屋里传出阵阵欢声笑语,还有男女对唱的戏曲声,听得出唱的是锡剧。那棵老腊梅树越发苍劲有力,花朵饱满娇嫩,暗香袭来,格外清新。原来是这个宅基地的主人小梅回来了,爱好戏曲的她说,叶落归根,家乡是最好的归宿。

一路追溯,所有细节再现,像久别后的重逢。

放眼乡间田野,阡陌纵横,阳光铺满麦地,生命的绿意就像一首诗。忽然间,想起海子的诗句:在青麦地上跑着/雪和太阳的光芒/诗人,你无力偿还/麦地和光芒的情义。这是诗人在乡村生活后获得的“麦地”意象,将它化作生命的本质,那些乡野的风物散发着泥土的气息,挥之不去,成为海子永远的记忆风景,只能在诗歌中回到自己的故乡。如此,我是幸运的,尚有故乡可以返回。

缓缓归,应该是一种仪式感吧。这仪式感是一种简单的幸福,是对所有生命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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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浦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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