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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解樱花遗存心

我曾结识樱花遗存近一年。每晚散步,路过那棵枝杆如伞状的樱花树,或打开手电,或借着朗月,用目光抚摸一番挂在额头上方的她,默立片刻。

去年小区的马路边,樱花树冒出孩儿脸一般稚嫩的绿叶不久,朵朵花儿似翩翩蝴蝶已在枝头欢闹,享受春光的盛宴。樱花无香,本色清丽唯美。暮春时节,比起梨花、桃花、海棠,樱花开得恣肆、澎湃,毫不矫情,真是独占花魁。满树细润粉嫩的花朵,仿佛把天上的彩霞云霓揽入怀里,又似银湍逸飞,让人触摸到樱花的万长柔情。樱花花期短暂,千朵万朵花儿铆着劲儿拼死绽放,演绎着生命的壮美和绚丽;激情释尽,花朵纷纷凋零,雪一般飘向大地,追随春光而去,恰似以身殉道,决绝无悔。那香消玉殒的凄美身影,让人伤悼。

二十多天过去,满地的落英化为尘土,了无踪影。然而,在椭圆形的樱花树叶间,我惊讶发现一串褪色枯萎的花朵遗存,颤颤挂在枝梢,孤独寂寞。曾经的韶华已经不再,她为何不随风而逝,与同伴们归于沉寂呢?一天,又一天,季节过了夏秋,又走完严冬,新一年初春来临。风中颤抖的枝条上,隐隐见到密密匝匝的芽苞,正悄悄酝酿着新一年花事。

在这十多个月间,几回风狂雨猛,骄阳烈日,风霜雨雪,这串几成黑褐色,已风干萎缩的樱花遗存,像一个坚硬的黑色惊叹号,摇晃着、滞留着,不肯坠落消失,让人喟叹。她的近邻,曾经玉兰清香四溢,紫薇百日争艳,桂花岁晚独芬芳,如今都次第谢幕。时光流转,生命递嬗,一切皆有定数,这串樱花遗存为何违拗逆行,魂魄不散呢?她挽留我的脚步,吸引我的目光,是想向我告白什么悲情,了却什么心愿呢?

《聊斋》中牡丹花女葛巾、玉版姐妹,皆有情有义、憎爱分明,是花中的奇女子。眼前的樱花遗存,她的前身是位痴情女?曾心有所属,但前世约定、百年尘缘终成烟云,即使樱花泣血抒衷情,也无法让负情郎回心转意。此恨绵绵,柔肠寸断,那固守枝头的,应是樱花一腔不散的精魂,一声向苍天的泣诉和呼喊。或许如意郎君一别不返,音信全无,樱花“愁旋释,还似织;泪暗拭,又偷滴。”相思悠悠,红颜老去,樱花要站成望夫石,等天涯客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就这样,每每在樱花树下逗留,我总要作一番玄妙的联想。

川端康成说“自然的美是无限的,人感受到的美却是有限的。”我把樱花看成花中的佳丽美人,娴雅婉娩,如今解读这串樱花遗存,让我感知她亦有梅花的高士风范,坚贞气节。柔弱如是者,品质竟有山岩般坚韧,意志如精卫般执着,颠覆了我的认知!我才疏学浅,鲁钝愚笨,不能解读隐喻,完成托咐,让她跌足长叹。我有点羞愧,默默探询:再相遇几日,方可魂归故里?当东风著意,春色又将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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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陆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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