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过连续27个小时,挤在不足半平方米空间的经历?双腿无法伸展,全身腰酸背痛,没有舒适的床位供人安然入睡,整日无法洗漱,一日三餐极其简陋。
这样的体验是否与牢狱生活十分类似?但当时的我却万分欣喜。10年前在广州求学,第一次挤上春运回乡的火车,车厢内27个小时的“煎熬”即将开始。
那时,在粤地求学的第一个学期刚结束,陌生的语言环境,截然不同的餐饮习俗,让我真正懂得了“春节”的含义。每逢佳节倍思亲,这种感受的确无法用言语表达,除了脑海中不断浮现的一个朴素想法“回家”。这种意念有时只是一闪而过,有时则长时间萦绕在心头。特别是遇到的第一个国庆七日长假,由于路途遥远之顾我只得孤身一人留在学校宿舍,看着本省的室友相继回家,内心有种说不出的孤独与失落。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
刚进春运车厢,异常拥挤的人群、破烂狭小的车座、堆放杂物的过道,在强烈的“回家”意愿面前,竟然完全影响不了心情。广播里播放着喜气洋洋的音乐,我蜷缩在窗前一个小小的角落,不时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只希望时针、分针,甚至秒针都能快速转动,盼着早点与家人团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风景变化万千,狭小的座位和拥挤的车厢,让每一次坐姿的变换都成为一种奢侈。连续5小时保持雷同的姿势,全身长时间绷紧的肌肉早已不堪重负,不过一位乘客打趣地说,只要“坐一天牢”就能回家也值了。和车上期盼回家的绝大多数农民工兄弟一样,我也没有任何抱怨,或许春节回乡的喜悦足以冲淡所有不良情绪与感受。与旁边的陌客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后,狠狠地调整下坐姿,为下一个5小时的“不动如石”做好了准备。
慢慢地,我在疲倦中入睡。但坚硬的座位,无法仰躺的坐姿,很难让人沉睡。整晚,我基本都在20分钟的昏睡和10分钟的惊醒中循环往复,尽管无法用“甜蜜的不眠”来为自己当时的“不快”,矫情般地赋予浪漫主义的内涵。但欣慰的是每当惊醒后,看到手表上越来越接近的火车到站时间,就觉得每次“不快”都物有所值。
不知不觉中,火车终于抵达了终点站。当我迫不及待地走下车厢舒展四肢时,既有着全身快要散架般的疲倦,又有着踏上故土时的兴奋激动。或许,只有第一次长途春运后回到故土的游子,才能产生如此深切的体会。
直到多年后,我成为了一名 记者 ,在一次与农民工兄弟春运回乡的体验式采访中,再一次感受到了这种久违的幸福。他们在车厢里,憋在一张小小座位上双脚无法伸展,脸上却依然洋溢出幸福的微笑,与我学生时代的情景又何其相似。或许,这就是众多游子内心深处最为质朴的信念,“回家”是一种无需任何理由的本能与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