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戴彩英
在人的一生中会经历无数的感情，亲情、爱情还有友情，有些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淡忘，而有些即使沧海桑田也不会磨灭印记，相反会在岁月的长河中泛出痕迹，恍如昨日。
在我的求学生涯中，琴并不独特、也不出色，但在我的记忆中却如一片雪花永远开在寒冷的冬季，在每一个飘雪的冬天，我就会想起她，想起那个文静、内向、伤感的女孩。
那一年我读初三，因为分快慢班，我与以前的死党分开了，来到新的班级，见到的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好在那时候年龄还小，不懂什么羞涩，也不懂什么人际的礼遇，很快我们就打成了一片，不分你我。上课时认真的听，下课后你打我闹的疯，根本不知道孤独与无助是什么滋味。这时候我发现有一个女孩和我们不太一样，她不太合群，下课后也不到操场上去玩，她总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托着腮，望着窗外发呆，她就是琴。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出来玩，偶尔闪过脑际的问题，一溜烟就被同伴的嬉戏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时候语文是我的强项，而琴的语文却节节败退。老师让我闲遐时帮助帮助她。于是我们有了更多的接触时间，从而我对她有了比别人更多一些的了解。知道她家很贫穷，她妈妈不能干活，所有的重担都是她爸爸一个人承担的，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当我想进一步问她的妈妈里，她的眼神就会暗淡下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想她一定有着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
琴在我的帮助与自己的努力下，语文慢慢上去了，而她别的科目成绩在班级里是比较优秀的。她很勤奋，常对我说：想考取大学，这也许是唯一的出路，但却不知道能不能把书念完。每当听她说起理想，我总会安慰她：你父母一定会让你念出去的，你读书那么好。听到这些，她的眼神一下子就会暗淡下来：希望是这样，真的。但还是要谢谢你，李梅，你是我今生第一个朋友。
从此，我和琴经常会在一起玩，每当她不开心的时候，我总会拖她去操场上放松，久而久之，竟发现她笑起来是那么美丽与灿烂。
知道琴的身世是在临毕业前的一个周末的不午，那一节是自习课，我们正在认真的做着复习卷，琴还凑过来问了我一个问题，然后又认真的做习题了。这时候只听得一阵吵闹声“小琴、小琴……嘻嘻……”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破衣烂衫，脚上却穿着一双艳红色的托鞋，头上插着一大把花，她边唱边朝教室走来，在门口呆立片刻之后，径直走到琴的面前，手舞足蹈，口中一遍遍地说着：“小琴、小琴……回家”
教室里一阵骚动：疯子，疯子……琴的妈妈是疯子……
琴一阵慌恐，随即把头深深的埋了下来，当她再抬头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了。在那个疯女人与全班同学的注视下琴开始整理书包，然后慢慢站起身来和那个女人一块向门口走去，到门口的时候，她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不舍与留恋，还有那一丝一闪而过的忧郁。
我一怔，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们渐行渐远。
不知什么时候，教室里恢复了平静，而我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了，琴那转身的回眸已深深的烙进我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琴辍学了，她的理想破灭了，为了她的疯子娘，为了老实木讷的父亲，琴只能选择放弃学业而进工厂赚钱养家。她不想让她的妈妈因为没有人看管而在街头到处“惹事生非”，她更不想让自己的父亲为了供她读书而去干几乎一天一夜的重体力活。
一年又一年，琴的身影随着我高考梦的破灭已慢慢的淡出了记忆，她的消息也是偶尔通过别人隐隐的传来：琴因为工作出色而当上了值班长，又找了一个能与她同甘共苦的外地小伙子做上门女婿，她们相爱、结婚，日子过得非常美满。琴的父亲退休了，疯子母亲也因为父亲的看管、琴的照料而很安份。
参加工作后，有一天去超市买东西，猛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琴，四目相对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惊喜。琴抓住我的手不放，一个劲的问我的近况。看着她隆起的腹部和身后那个呵护有加的大男孩，我知道传言是真的。琴似乎看出了我的诧异，笑着告诉我说就要成为妈妈了，而且是双胞胎妈妈，美丽的脸庞上有着以前我很少年看到的快乐与欣喜。
我真的为她高兴，经过了那么多苦难，琴终于有一个爱她的人，有一个温暖而温馨的家了。
很快，就进入了冬季。那一天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把大地都染白了。我和往常一样的骑车去上班，来到厂里，只觉有一些异样，同事们不是忙着生产前的准备工作，而是三个一群、五个一堆的在谈论着什么事情，每个人的脸上写满了阴郁，充耳都是好可怜、年轻这么轻、三条人命之类的话。
后来才知道他们谈论的是琴，在快生养小孩的一天夜里，突然肚子疼，疼的撕心裂肺，当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
我的心好象一下子就沉入了谷底，泪水顺着面颊无声地淌了下来。为什么一个人的命运会如此不公平，老天爷会如此残忍，她那么善良，那么可怜，好不容易有了疼她的爱侣，好不容易就要成为一双儿女的母亲了，可是……
当我到达那里的时候，雪下的更大了，琴静静的躺在那里，高高隆起的腹部里依然裹着两个小生命，只是已经没有了呼吸。她的爱人哭的死去活来，一次又一次想冲破别人紧抓着的手，他一定是想去亲亲他的妻子和儿女。
琴那么安详，那么沉静，就象读书时一样。天上的雪花依然纷纷扬扬的飘落，那是一群白衣使者，她们是来为琴送行的吗？不，那一定就是琴，那么美丽、那么纯洁，从天际飘入尘世、飘入泥土就随风而逝了，还没来得及开花结果就已化作风、化作雨，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剩下的只有曾经的舞蹈和那个记忆中渐行渐远的身影。
（海虞镇文学协会供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