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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

文 潘建峰

正月十五的鞭炮声渐渐稀疏,传统意义上的农历新年暂告结束。清早的大街上,是行色匆匆的学生和上班族,这个学期早开学,孩子们已经上课一个星期了。

回首这个新年,除了半个多月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似乎没有感觉到多少年味,一个寒假,一直在与电视机和电脑“较劲”,跟平时的假期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随着年岁的增长,不免也时时怀旧。每逢春节,总要忆起童年、少年时代过年的情景。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经济贫乏,文化生活更是接近空白,但每逢过年,却总是让人体会到浓浓的年味。想起往事,我总是每每忆起年前的“捉小水”。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几口鱼塘,养的都是普通的鱼:草鱼、鲢鱼、鳊鱼,鱼塘里会有不少鲫鱼,鲫鱼一般不用放鱼苗,这是一种生命力顽强的鱼,只要有水的地方,它就能生长。那时养鱼,没有专门的饲料,村民们有时割点草丢在鱼塘里,有时是把生产队猪圈里的猪粪铲到鱼塘里,其他时候,就要靠鱼儿们自我觅食了。有一段时间,鱼塘里种“水葫芦”和“水花生”,用来作为猪饲料,种绿萍做肥料,鱼儿们也能借光增加点营养。每到年底,队里要“打干河”,把鱼塘里的鱼全部捕捞起来,部分出售,部分分给各家各户,河底的淤泥要全部清除上来,用作肥料。每当打干河,是生产队的节日,随着抽水机将鱼塘里的水越抽越少,鱼儿们开始上蹿下跳,那真是一番赏心悦目的景象。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水抽得差不多的时候,先有壮劳力下河,把大鱼一条条捕捞上来,放在箩筐里抬到生产队的“工场”上。大鱼抓得差不多的时候,允许一帮小孩子下去“捉小水”,拾捡剩下的小鱼,那是孩子们紧张激动的时刻,一个个挽起裤腿,提着篮子冲入鱼塘中,尽管时处隆冬,脚踩到河泥中冰凉刺骨,但捕鱼的快乐迅速冲淡了寒冷。鱼塘里虽已没有大鱼了,但有鲫鱼、窜条鱼、郎几鱼、土婆鱼等小杂鱼,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踩到一只甲鱼。实在没有鱼了,还有河蚌,也要捡起来带回家,不知为何,那时虽然生活清苦,但很少有人家煮河蚌吃,一般是剖开后取肉喂鸭子的。记得我们队里有三口鱼塘,邻队也有三口,每年两个队都会打干两口鱼塘。因为两个队夹杂居住在一个大村落上,小伙伴相互之间非常熟悉,所以,两个队打干河时,我们均能去捉小水。其他的生产队是不敢去的,去了肯定会被驱逐。每次捉小水后,把杂七杂八的小鱼带回家在井台上洗净,再去除鱼鳞和内脏,放一个萝卜一起煮好,那鲜美真是唇齿留香,隔了一晚上,鱼汁变成了“鱼冻冻”,使平时只有萝卜干佐餐的泡饭变得格外可口。

农历年底的另几项重要活动往往是蒸糕、做米酒和磨豆腐。我对蒸糕不感兴趣,我从小不喜欢吃那玩意儿,实在饿的时候才会啃一根糕条;做米酒是父亲的事,那时我还不是酒鬼;而磨豆腐时,我是必到的。队里的磨坊平时显得破败敝旧,但一到年底,却是热气腾腾,人声喧嚷。磨豆腐前,各家各户先在家里把黄豆浸泡好,然后到磨坊里依次排队。磨坊里的第一步工序是把浸泡好的黄豆在石磨上磨成浆,然后把粗豆浆放到一个纱布兜里过滤,把豆渣去掉,滤出豆浆,接下来把豆浆舀到大灶上煮,灶上有两口大锅,煮豆浆时不用加锅盖,现在想来,大概是豆浆表面有一定的凝结力,不致散发很多热气。煮豆浆的柴是各家各户带来的,有稻柴、麦柴、豆萁、菜萁,灶膛里的火越烧越旺,磨坊里也越来越暖和,户外是寒风凛冽,但身处磨坊,真有如沐春风之感。自己家的豆浆煮沸了,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搪瓷杯,舀一杯豆浆,加几粒糖精,当时白糖是稀罕物,往往只有供销社店里卖的一角钱一包的糖精,但同样能起到增甜的作用,捧着搪瓷杯边吹气边喝,一杯下肚,浑身舒坦。豆浆煮好后,盛到缸里点卤,这是技术活,有专人负责,点好卤后,豆浆会慢慢凝结,再把它舀到衬好细布的木格子里,木格子下面垫一块板,舀好后,把布上下裹好,撤去木格子。如法炮制,把一板一板豆腐叠在一起,用专门的工具榨压,水分榨得差不多时,豆腐就成型了。刚做好的豆腐热气腾腾,稍微加点酱油,就能吃好几块,心中就思量:谁说“性急吃不得热豆腐”?豆腐拿回家后,切成两三公分见方的小块,稍微晾干一点,放到油锅里炸,炸成后叫“油片”,油片里要嵌馅,白菜夹肉、荠菜夹肉,或者干脆纯肉馅,均可。和另一种过年常规菜“蛋饺”一样,煮好后能保存好多天,一般能吃到元宵节。

过年最期待的还是年夜饭,父亲会给两元压岁钱。平时口袋里往往只有分币,难得有角票,而那红色的一元票是不敢奢望的。过年时那一张绿色的两元票让人觉得实在是可爱可亲。有了这笔钱,一串一百响的小鞭炮是必买的,时值两毛五,当然不可能像现在一样五百响、一千响一下子噼里啪啦放完,而是要小心翼翼地拆开,一个一个地放,能放好几天。过年家里没有什么零食,无非是花生瓜子之类。新年上街,最流行的小吃是豆腐花,人们称其为“唤”,至今不知是何出点。“唤”五分钱一碗,加上榨菜末、小虾米,再加少许辣酱,令人百吃不厌。直至今日,我仍然钟爱这小吃。

在我的少年时代,我家旁边的小集市很热闹,是邻近几个大队人们的集散地,叫做“郑家桥”,规模有点像一个小镇,以致有一段时期我们生产队的人们觉得自己是“街上人”。街上有供销社的一家商店,卖些针头线脑、油盐酱醋之类的日用物品,能买到香烟,能打到煤油;旁边有家小饭店,一天到晚有就着几块豆腐干或一小碟炒黄豆慢慢喝酒闲聊的老汉;有一家肉庄,但有肉卖的时候似乎并不多;有一家剃头店,是小镇的新闻发布中心之一。最热闹的地方是茶馆,凌晨三四点钟就开始喧闹起来,我少年时代冬天的工作之一就是每天早上拿着“水筹”到茶馆的老虎灶上去泡两壶开水。人们喝的是红茶,一进茶馆门,就能闻见那一阵阵带着水气的醇香。改革开放后,文艺界开禁,茶馆就更加热闹了,一到冬季农闲时,就有苏州评话和弹词上演了,评话叫大书,弹词叫小书,说小书的时候居多。晚饭后的茶馆里座无虚席,乡村没有禁烟这个词,于是烟雾缭绕。嗑瓜子声,咳嗽吐痰声,打招呼声,笑骂声此起彼伏。但只要说书先生一登台,叮咚调弦之时,茶馆里能一下鸦雀无声。说书前要先来一段弹词开篇,吴侬软语在寂寞的乡村寒夜里随风弥散,是那样的悦耳,那样的令人沉醉……

随着时代的发展,种地慢慢变成了村民们的“副业”,成人们许多到社办企业上班了,开始重视对孩子的教育了,孩子们一个个走上了外出求学、工作之路。再后来年轻一代许多到镇上、城里买房了。留在村子里的,多数是年过花甲的老人。前几年农田由种田大户承包,年轻人就更没有留在乡村的理由了。供销社的那家商店和小饭馆,终因年久失修而拆除了。而我,平时每隔十天半月才有空去探望一下蜗居在老宅里、尚在自食其力的父母,春节里也最多回家吃一两顿饭,匆匆来去。

曾经浓郁的年味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淡去了,但不管身处何处,少年时代那虽然贫穷,但不乏温馨的感受却时时萦怀、永不消散!

(海虞镇文学协会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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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浦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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