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潘建峰
对酒的最初记忆来自童年时代家里自酿的米酒——“老白酒”，那个时候每逢农历年底，家家户户要蒸糕、磨豆腐，不少人家还要酿酒。村子里的小商店有散装酒，也有少量瓶装酒，但农家新年待客时，多数还是上自家新酿的米酒。
我父亲每年都要酿米酒，这个习惯一直保持至今。酿米酒的工序并不复杂，我家一般是每年用五十来斤糯米酿酒，把糯米淘洗干净，放到笼屉里蒸熟，盛到竹匾里，待它慢慢冷却后，把研细的酒药均匀地拌到糯米饭里，然后把它倒入早已准备好的干净的水缸里，用一个稻草做的大盖子把水缸口盖严实，缸的四周和盖子上再铺上厚厚的稻草，就可以静静地等它发酵了。我家酿酒的缸放在厨房里，那几天一走进厨房，就能闻到一阵阵混着青草味的醇香。等缸中的米发酵透了，就可以榨酒了，小时候家里榨酒用井水，那时的井水清澈甘冽，现在是用纯净水的了。一般五十斤糯米能酿一百二十来斤米酒，足够新年待客和自家饮用了。
新酿的米酒开始时一般比较浑浊，正像陆放翁所说的：“莫笑农家腊酒浑”，酒精度也不高，大婶们和孩子也能来上一两碗，还可以把酒放到吊子里炖热了喝，叫做“起沫老白酒”，颇能驱寒暖胃。但如果新年里没喝完，老白酒会越放越“凶”，酒的颜色也会越来越清，保存得好的话能放到初夏，这时老白酒的酒精度应该不低于现在的低度白酒了。我刚参加工作时，有一年五一节有个高中同学骑自行车到我家来作客，我就用家里的老白酒招待他，这个同学酒量还可以，喝了三小碗。结果在我家吃完饭回去的时候，自行车直往曲塘泾河滩上冲，把我吓得不轻。
自酿老白酒还有一种副产品，那就是酒糟，酒糟散发着一阵阵清香，但不能直接食用，精华已被榨去的酒糟有一种苦涩味。但只要放一点油，拌几根小葱，在饭锅上蒸熟，就会是一道香气扑鼻的佐餐佳肴，如果放点小虾米在里面蒸，味道就更鲜美了。还有民间烹饪高手能做出糟肠脏、糟猪尾、糟鱼等等。我姑夫在改革开放后开了一家小饭店，也做这一类糟品，现在姑夫已仙去多年，但他做的那糟香浓郁、油而不腻的糟肠脏，至今想来，仍使人垂涎欲滴。
近几年父亲年事已高，但每年依然要酿五十斤糯米的老白酒，理由是让我多喝点自酿的老白酒，少喝点烈性的烧酒。但我近几年多少有点劣习难改，每天下班回家总要喝上三四两烧酒。最近又到酿老白酒的时节，常常反思：看在老父亲年年酿老白酒的份上，是该少喝点烧酒了。
（海虞镇文学协会供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