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姚扶弱
抓特务
尽管红小兵是准军事组织，可校革委主任一点也不含糊，专门请来了解放军叔叔做教员，列队刺杀训练，教得认认真真，我们学得也非常刻苦。一个月下来，军事素质得到了大大提高，防左刺，防右刺，突击刺，动作规范，整齐如一，斗志昂扬。只是服装乱七八糟，扎皮带的、捆草绳的都有，人家一看，象一群败落头兵。于是下了死命令，下周统一着装，谁衣冠不整，不得入列。打铁先要自身硬，回到家里，以绝食相威胁，母亲没法，咬着牙，拿着准备做冬装的布票，上供销社扯了几丈草绿色卡其布，请个裁缝上了门。本来想把军帽做成和毛主席一样有八只角的，可老裁缝不会，他告诉我，经他手做的几百顶军帽，都是现在这样，不会塌台的，我只得作罢。军装做好了，很肥大，母亲说了，将来做红卫兵也用得上，扣上皮带，插上心爱的木制手枪，镜子里一照，英姿勃发，不象洪常青，也象小庞。
出早操的时候，我们排的红小兵可神气了，粮刚扎的是父亲抗美援朝用的皮带；志平用的他哥那根接受过毛主席检阅的武装带；三毛不知从那里弄来的，是用工厂帆布带改制的，不锈钢做成的皮带扣，银光闪闪，让人眼红，可帽子却戴的是父亲的列宁帽，雄赳赳气昂昂地往那一站，蛮象南霸天手下的还乡团。校主任表扬了我们，还宣布今天要进行实战演习——抓特务。“根据可靠情报，有六位美蒋特务空降在殿山上，上级命令我们红小兵连实施围剿抓捕行动，有没有信心？”“有！
”那喊声惊天动地，惊得银杏树上的鸟儿扑楞楞乱飞。“现在请大家踊跃报名当特务。”这下操场上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大家心里都想着要在这次演习中争当黄继光、董存瑞、邱少云式的战斗英雄，谁愿意去做那个该死的特务呢。校主任只得开始任命，我荣幸地成了代号为六号的特务。说实话，当时心里极不乐意，本来已经有这样的思想准备，我要力争把“突击排”弄到手，在大部队尚未到达之前，便将空降特务一举消灭，因为殿山上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坎太熟悉了。现在只得把立功机会拱手相让，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一条：一切行动听指挥。抱着一肚子委屈，死心塌地成了特务。
我换了三毛的列宁帽，赤手空拳地跟“一号”黄副连长上了山，那把心爱的手枪就别在他腰上，他说：“你是小兵癞子，不配用这玩意。”当官的吃当兵的，这是国民党部队的普遍作风，恨得我牙根痒痒的。“红军”部队排了个一字长蛇阵上来了。“一号”命令其他人分成两组，一组守住聚福塔下山口要道，二组守住碉堡，当心被人抄了后路。尔后，带上我一溜烟潜到山脚下，藏在一片竹林里。“缴枪不杀”“别让他跑了”，山上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一号”命令我去侦察一下，战战兢兢地爬到半山腰，但见二号和三号折了根树枝作机枪状，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嘟嘟嘟、哒哒哒，狂射不止，嘴里还不停地喊“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全然忘记了自己特务的身份，竟然学着狼牙山五壮士的样，与“红军”打起了阻击战。只见“红军”司令不顾“枪林弹雨”，大踏步地冲上去，一个扫膛腿，摔的“二号”满嘴是泥，“把他绑起来！”几位女“红军”一涌而上，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草绳，把个“二号”捆得象只粽子一样。“二号”昂着头大喊冤枉：“我用的是冯克沁机枪，你们统统被我打死了！”司令手拿着帽子扇着风，义正词严地说：“你忘了共产党人是杀不完的吗？”“二号”这才低下了头，“三号”见状干脆丢了“机枪”，举手投降，因为背上至少扎了十几杆红缨枪。
回到山下，却不见了黄副连长，喊了几声也没有应答。突然背后响起了“不许动，举起手来”。原来是粮刚领着兄弟们围了上来，三毛的红缨枪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急中生智，“你们抓我干什么，特务头子躲在那片小竹林里，粮刚你领着部队去把他给我抓回来！”三毛枪锋一转，第一个“冲啊”就杀奔过去。粮刚的眼里一片迷惑，“那你呢？”“我在这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看他们一窝蜂远去的背影，心里暗自庆幸，哼着小调走出了包围圈。
打扫战场时，司令发现少了一个“六号”，二排三毛报告，特务已被红缨枪消灭了。“好啊！当场击毙一个，活捉五个，战斗胜利结束。”山上响起了“呜啦”的欢呼声，可是司令想想不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这个总结不好写。又是三毛唱着跳着到竹林里找我的尸体去了。哼！这小子， 聪明绝顶，可笨起来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海虞镇文学协会供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