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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老师

文 蓝弧

范老师今年83岁了。她15岁以常熟师范毕业的学历开始教书生涯——这学历不算低呵,那时全国扫盲运动,小学毕业生经过最短三个月的师训班就可以当老师了。学生年龄大多与她相仿,有的比她还大几岁。她回忆说,还有学生想与她谈恋爱呢。范老师外婆家也算常熟富裕人家,可抗战中房屋被焚,店面遭劫,家道由此衰落,上师范是不得已。在当了五六年小学老师后,范老师考取了扬州师范专科学校(今扬州大学前身)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去了无锡玉祁中学。

范老师刻苦勤奋,嗜书如命,她有个记笔记的好习惯,备课有笔记,读书有笔记,生活中一思一想都会记笔记。她的笔记是学生极佳的精神食粮。

玉祁是个大镇,镇上只有一所中学。镇的辖区很大,从东到西少说有十来公里。有段时间国家为了方便贫下中农子弟读书,就把初中班办到大队一级的乡区。范老师在校本部教六七年书后,被分派到一个名叫“小村上”的大队。小村上资源匮乏,一间教室半间宿舍便是“中学”的全部,同一教室内学生分坐四列,第一二列初一,三四列初二。同一课堂两个年级,同时上课。

范老师在玉祁中学教了13年书。很多学生至今记得她,娇小的身形,柔和的性情,以及一口漂亮的普通话。

1970年,范老师主动要求下放常熟兴隆公社。一个人带两孩子,夫妻分居两地,探亲着实不易,玉祁码头坐船到无锡市需3个小时,去洛社乘火车也得步行一个半小时,到了常熟长途汽车站,还得步行三刻钟。

范老师的父亲是兴隆公社卫生院的“名医”,倒不是说他医术高超了得,而是整个兴隆公社没人不认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他曾对他在兴隆中学借读的外孙说,“你在兴隆公社任何人家门口,只要说一句‘熊医生是我好公’,就一定有饭吃”。

他外孙试过,屡试不爽。

兴隆中学创办高中部时范老师回到了教师队伍,她在这里度过了四十多年教师生涯中最快乐的时光,特别是恢复高考后,她可谓志得意满,桃李满天下。好多学生因为经济原因想休学,有的已经休学,范老师无不苦口婆心再三挽留,鼓励,动员,资助。家访,做家长思想工作,有时会追到田头把学生拉回课堂。那是个书包翻身的年代,那时考出去的大学生,没一个不挂念着范老师的恩惠。每逢暑假,便有好多学生来探望老师,有一次,五个大男孩各骑一辆自行车,一手握把,一手托个大西瓜,乐得范老师嘴也合不拢,学生走时还不忘在五楼往下喊,“注意安全,不可以单脱手……”即使现在,逢年过节,还会有许多已经做了爷爷奶奶的学生开车过来请她去吃饭。

范老师教了四十多年书,退休也已经二十八年,但她仍然眼清目明,好学如初。她学会了电脑,学会了QQ,学会了微信,每遇新鲜事,一如既往做笔记,写字桌上堆的笔记有一尺高。每逢学生事业学业方面稍有小成就,必推广宣传写文章,乐此不疲。现在,她很少教别人,更乐意学别人,她说,“老啦,不学习就跟不上形势。”

范老师不老,一点不老。就昨天,她还这么跟儿子打电话,“儿啊,多休息,多注意身体,有事电话妈妈”。

范老师一辈子诲人不倦,助人为乐。我是她所有学生中受她恩惠最多最重的一个,因为——

她是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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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浦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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